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巧合，还是……
我带着愉悦的心情走进办公室，啪的一声把书丢在桌上。邻桌的崔老师把视线从作业本上拔出来，隔着厚厚的老花镜瞅着我。
我意识到自己的鲁莽，赶忙道歉。
崔老师摘下眼镜，抿了口茶水道：“没关系，我忙了一节课，正好也要休息。反正没事，我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，怎么样？”
“好啊。”我兴奋得答应着，一边给他的水杯续满水，一边催促道：“快讲快讲。”
崔老师清清喉咙，微闭起眼睛，整理着思路。
“儿啊。”出其不意，崔老师发出一声悲号。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悲恸，带着泪，带着血，闻之让人心酸欲涕。
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，惊愕的张着嘴，定定的望着他。
“可别看我，这是牛二妻子看到儿子小虎子的尸体时，发出的嚎啕。可怜的女人当场就昏死过去，救醒后人变得疯疯傻傻的。可怜哪！”
“小虎子是怎么死的？”我惊问。在原单位时我曾见过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，没曾想竟会夭折。
“掉进井里淹死的。”
“失足？”
“谋杀。”
“好狠心的凶手，抓到了吗？”
“抓到了。”
“该把他毙了。”我义愤填膺。
“凶手畏罪死了。”
“便宜了他。”
“哪里的人？”
“凶手不是人。”
“天大的怨仇也不能报在孩子的身上，做出这般兽行的，的确不是人。”
“凶手不是人。”崔老师强调道。
他的话让大家听得云山雾罩的。
崔老师将茶杯端在手里，用手指旋着杯身。他说：“事故发生后，我走访了几个亲历现场的村民，根据他们的口述，我把事情的经过理了清楚。我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大伙听听，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发。为着生动些，我会丰富些微细节。”
崔老师开始讲述故事。
半年前，牛二买了一对对帮子，那头老牛瘦骨嶙峋，毛色黯淡，浑身上下没有几斤肉，倒是小牛四条腿像四根柱子，体壮膘肥肚大臀圆，毛色油光发亮熠熠生辉。
为了赶第二天的集市卖个好价钱，牛二顾不上休息，就将小牛赶上架，磨刀霍霍，准备宰杀。
小牛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，它声声哀号，拼命挣扎。老牛听到小牛的叫声，开始变得躁动不安，它腾开蹄子围着柱子撒欢，
村子里的人有闲时，总喜欢围看牛二杀牛。那天同往常一样围观的人不少。有人就说：“老二，把老牛拉远点吧醋抛约旱闹职さ叮植腥痰摹！?nbsp;
牛二哪理会这些，提着明晃晃的刀冲小牛走去。他一步步逼近，小牛的叫号更加的凄厉，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。就在这个时候，老牛挣断缰绳，撂开蹄子冲牛二撞了过来。
牛二杀了十几年的牛，什么样阵势没见过？他一闪身避开牛的攻势，伸手扣住了牛的鼻环，另一手旋转刀背狠狠的砸在牛的脑壳上。那牛被砸得懵了，瘫倒在地。
牛二恨恨的骂道：“**，找死，老子可舍不得你早死，漂你几膘肉，老子还得多卖钱哩！”
那条牛的眼眶含着晶莹的泪，一个劲地拿头触着地，仿佛在磕头。它哀哀的哞叫。
牛二杀牛多年可是从未见过这般咄咄怪事，暗道：“该不会这牛真的通了灵，在求我？”
牛二害怕触了霉头，想改日再杀，少挣几吊，也落得半天清闲。但是转念一想，今天这么多爷们在瞅着，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这畜牲，别人可不骂我胆小鬼？我牛二孬好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汉子，可丢不起这人。
他一咬牙，拿起刀，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小牛前，一闭眼，吐气开声，一刀捅进了小牛的脖颈，鲜红的血汩汩的流淌出来。
那条老牛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宰，瘫软在地上，几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牛儿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不痛快，夜里一闭上眼，就看见老牛带泪的充满祈求的眼睛。
牛二跟老婆说：“这条牛真是怪了，竟似通了人性。关于牛的邪门说法，老辈们传了不少，咱可不能不信邪，你和小虎子离它远点，草料我来料理，一等起了膘，马上宰了卖。”
老婆让他说的心里毛毛的，严管着小虎子不让靠近，就是自己上厕所也多绕几步路走。
牛二对老牛精心照料，好草好料的喂养。但是老牛似乎是伤痛过度，饮食寥寥，已是瘦得皮包骨了。一眨眼，月把过去了，老牛仿似渐渐的从悲伤里走出，食量开始有了增势，它每天除了进食，就是趴着晒太阳，懒得连路都不愿多走一步，温驯异常。
见此情形，牛二的戒心渐渐地淡弱了。
这一天，牛二晚归，小虎子放学回家就喊饿，嚷着母亲做饭，自己则装来草料喂牛。那老牛伸着粗糙的舌头，直舔他的脸，痒得小虎子嘻嘻的笑。
牛二正赶上看到这一幕，连最后一点戒备也消除了。
他跟老婆说：“畜牲就是畜牲，有娘生没娘养的，懂个屁的愁啊恨的。”
从此牛愈发的亲小虎子，只要一见小虎子就哞哞叫，小虎子也乐得让它驮着，一放学便拉上它到田地里吃嫩草。
老牛的膘渐渐起来了，皮毛也开始有了光泽。
牛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，没事就思量着长了多少肉，卖到什么价，能挣几个钱。
可是牛二老婆心里总是不安静，催着杀卖。牛二便劝骂她：“妇道人家，懂个屁，我杀了一二十年的牛，少说也有几百条，不是还好好的，没病没伤，富得流油，村前庄后有谁能比的？”不过骂归骂，小虎子可是他的心肝肺页，还真有点放心不下，他吩咐老婆小心照管，自己在背地里偷偷的观察数回，不见异样，也就放心的将牛交给小虎子放养。
他只盼着牛再肥壮些，好赶庙会捞一笔。
那天，牛二和同行一起赶早到邻镇卖牛，他老婆也要到娘舅家去吃喜面，留下小虎子看家。小虎子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宅院无聊，索性牵着牛去放。
一牛一人，一个矮小一个魁壮，在田里戏耍。忽然间，那牛发出一声高亢的哞叫，撒开蹄子围着小虎子狂奔，边跑边叫，状似疯癫。
小虎子控制不住，惊吓得大哭。附近田里干活的人吆喝着赶来帮忙。
渐渐的，那牛恢复了平静，他伸出舌头舔着小虎子脸蛋上的泪珠，搔的小虎子破涕为笑。
那人眼见无事，安慰小虎子几句，嘱他早点回家，也就回去干活了。
孩子只会记得嬉乐，哪里会记得惊险？小虎子攀着牛角，想爬到它的背上。那牛头轻轻一挑，将小虎子搡了个趔趄。它凝望着小虎子，眼里慢慢的聚满了泪光，它发出一声悲号，退后几步，狂奔向前，一头撞在小虎子的胸膛上，小虎子一声惨叫，连退数步，跌进了田头的深井。再说那牛，冲着井口哀鸣了两声，转头飞奔回家。
当人们找到它时，它已经死去多时，那地方正是小牛鲜血流满的场所。
崔老师说完了故事，轻轻地啜着茶水。
有老师道：“不会这么邪门吧，或者，就是巧合了也说不定？”
世间的事本就有许多是说不清楚的，或许我们都太过轻贱牲畜了，没有意识到它们也和人类一样有着感情和思想，有着爱恨与情仇。世界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，采摘鲜花，花枝会有痛感，砍伐林木，树木也会流泪。如果我们真的能够珍视生命，尊重生命，哪怕是草芥之命，蝼蚁之命，这样的悲剧或可避免也未可知。
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，谁又能说得清呢？
我意识到自己的鲁莽，赶忙道歉。
崔老师摘下眼镜，抿了口茶水道：“没关系，我忙了一节课，正好也要休息。反正没事，我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，怎么样？”
“好啊。”我兴奋得答应着，一边给他的水杯续满水，一边催促道：“快讲快讲。”
崔老师清清喉咙，微闭起眼睛，整理着思路。
“儿啊。”出其不意，崔老师发出一声悲号。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悲恸，带着泪，带着血，闻之让人心酸欲涕。
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，惊愕的张着嘴，定定的望着他。
“可别看我，这是牛二妻子看到儿子小虎子的尸体时，发出的嚎啕。可怜的女人当场就昏死过去，救醒后人变得疯疯傻傻的。可怜哪！”
“小虎子是怎么死的？”我惊问。在原单位时我曾见过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，没曾想竟会夭折。
“掉进井里淹死的。”
“失足？”
“谋杀。”
“好狠心的凶手，抓到了吗？”
“抓到了。”
“该把他毙了。”我义愤填膺。
“凶手畏罪死了。”
“便宜了他。”
“哪里的人？”
“凶手不是人。”
“天大的怨仇也不能报在孩子的身上，做出这般兽行的，的确不是人。”
“凶手不是人。”崔老师强调道。
他的话让大家听得云山雾罩的。
崔老师将茶杯端在手里，用手指旋着杯身。他说：“事故发生后，我走访了几个亲历现场的村民，根据他们的口述，我把事情的经过理了清楚。我就把这个故事讲给大伙听听，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发。为着生动些，我会丰富些微细节。”
崔老师开始讲述故事。
半年前，牛二买了一对对帮子，那头老牛瘦骨嶙峋，毛色黯淡，浑身上下没有几斤肉，倒是小牛四条腿像四根柱子，体壮膘肥肚大臀圆，毛色油光发亮熠熠生辉。
为了赶第二天的集市卖个好价钱，牛二顾不上休息，就将小牛赶上架，磨刀霍霍，准备宰杀。
小牛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，它声声哀号，拼命挣扎。老牛听到小牛的叫声，开始变得躁动不安，它腾开蹄子围着柱子撒欢，
村子里的人有闲时，总喜欢围看牛二杀牛。那天同往常一样围观的人不少。有人就说：“老二，把老牛拉远点吧醋抛约旱闹职さ叮植腥痰摹！?nbsp;
牛二哪理会这些，提着明晃晃的刀冲小牛走去。他一步步逼近，小牛的叫号更加的凄厉，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。就在这个时候，老牛挣断缰绳，撂开蹄子冲牛二撞了过来。
牛二杀了十几年的牛，什么样阵势没见过？他一闪身避开牛的攻势，伸手扣住了牛的鼻环，另一手旋转刀背狠狠的砸在牛的脑壳上。那牛被砸得懵了，瘫倒在地。
牛二恨恨的骂道：“**，找死，老子可舍不得你早死，漂你几膘肉，老子还得多卖钱哩！”
那条牛的眼眶含着晶莹的泪，一个劲地拿头触着地，仿佛在磕头。它哀哀的哞叫。
牛二杀牛多年可是从未见过这般咄咄怪事，暗道：“该不会这牛真的通了灵，在求我？”
牛二害怕触了霉头，想改日再杀，少挣几吊，也落得半天清闲。但是转念一想，今天这么多爷们在瞅着，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这畜牲，别人可不骂我胆小鬼？我牛二孬好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汉子，可丢不起这人。
他一咬牙，拿起刀，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小牛前，一闭眼，吐气开声，一刀捅进了小牛的脖颈，鲜红的血汩汩的流淌出来。
那条老牛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遭宰，瘫软在地上，几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牛儿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不痛快，夜里一闭上眼，就看见老牛带泪的充满祈求的眼睛。
牛二跟老婆说：“这条牛真是怪了，竟似通了人性。关于牛的邪门说法，老辈们传了不少，咱可不能不信邪，你和小虎子离它远点，草料我来料理，一等起了膘，马上宰了卖。”
老婆让他说的心里毛毛的，严管着小虎子不让靠近，就是自己上厕所也多绕几步路走。
牛二对老牛精心照料，好草好料的喂养。但是老牛似乎是伤痛过度，饮食寥寥，已是瘦得皮包骨了。一眨眼，月把过去了，老牛仿似渐渐的从悲伤里走出，食量开始有了增势，它每天除了进食，就是趴着晒太阳，懒得连路都不愿多走一步，温驯异常。
见此情形，牛二的戒心渐渐地淡弱了。
这一天，牛二晚归，小虎子放学回家就喊饿，嚷着母亲做饭，自己则装来草料喂牛。那老牛伸着粗糙的舌头，直舔他的脸，痒得小虎子嘻嘻的笑。
牛二正赶上看到这一幕，连最后一点戒备也消除了。
他跟老婆说：“畜牲就是畜牲，有娘生没娘养的，懂个屁的愁啊恨的。”
从此牛愈发的亲小虎子，只要一见小虎子就哞哞叫，小虎子也乐得让它驮着，一放学便拉上它到田地里吃嫩草。
老牛的膘渐渐起来了，皮毛也开始有了光泽。
牛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，没事就思量着长了多少肉，卖到什么价，能挣几个钱。
可是牛二老婆心里总是不安静，催着杀卖。牛二便劝骂她：“妇道人家，懂个屁，我杀了一二十年的牛，少说也有几百条，不是还好好的，没病没伤，富得流油，村前庄后有谁能比的？”不过骂归骂，小虎子可是他的心肝肺页，还真有点放心不下，他吩咐老婆小心照管，自己在背地里偷偷的观察数回，不见异样，也就放心的将牛交给小虎子放养。
他只盼着牛再肥壮些，好赶庙会捞一笔。
那天，牛二和同行一起赶早到邻镇卖牛，他老婆也要到娘舅家去吃喜面，留下小虎子看家。小虎子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宅院无聊，索性牵着牛去放。
一牛一人，一个矮小一个魁壮，在田里戏耍。忽然间，那牛发出一声高亢的哞叫，撒开蹄子围着小虎子狂奔，边跑边叫，状似疯癫。
小虎子控制不住，惊吓得大哭。附近田里干活的人吆喝着赶来帮忙。
渐渐的，那牛恢复了平静，他伸出舌头舔着小虎子脸蛋上的泪珠，搔的小虎子破涕为笑。
那人眼见无事，安慰小虎子几句，嘱他早点回家，也就回去干活了。
孩子只会记得嬉乐，哪里会记得惊险？小虎子攀着牛角，想爬到它的背上。那牛头轻轻一挑，将小虎子搡了个趔趄。它凝望着小虎子，眼里慢慢的聚满了泪光，它发出一声悲号，退后几步，狂奔向前，一头撞在小虎子的胸膛上，小虎子一声惨叫，连退数步，跌进了田头的深井。再说那牛，冲着井口哀鸣了两声，转头飞奔回家。
当人们找到它时，它已经死去多时，那地方正是小牛鲜血流满的场所。
崔老师说完了故事，轻轻地啜着茶水。
有老师道：“不会这么邪门吧，或者，就是巧合了也说不定？”
世间的事本就有许多是说不清楚的，或许我们都太过轻贱牲畜了，没有意识到它们也和人类一样有着感情和思想，有着爱恨与情仇。世界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，采摘鲜花，花枝会有痛感，砍伐林木，树木也会流泪。如果我们真的能够珍视生命，尊重生命，哪怕是草芥之命，蝼蚁之命，这样的悲剧或可避免也未可知。
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，谁又能说得清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