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久没有回家了，时林实在很挂念年迈的父母，就在一天晚上离开了学校。等他回家一看，马教授也在，正和父亲在一起喝酒呢。父母看到儿子回来了，显得特别高兴，马教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线，一个劲儿叫他一起上桌吃饭，父亲说赶趟，时林就乖乖地坐在一边。
　　马教授一张脸喝得红彤彤的，双眼也闪着亮光，夸赞说，孩子长高了，出息了。
　　出息啥呀？还那样。母亲在一边客气着。
　　马教授问时林，读大几了？大三了。马教授笑了笑，与父亲碰了碗，咽了一口酒，话匣子就拉开了。
　　时林知道马教授以前就在他现在就读的大学里教书，老伴死得早，也没有再续弦，他说他岁数都一大把了，不想叫人说三道四。退休在家后，一个人很无聊，马教授就经常来时林家与他的父亲拉家常，不是今天你来我这里吃饭，就是明天我去你那里喝酒，总之是互相往来。也许因为时林在读大学，马教授就常对他的父亲讲一些学校里的趣闻。这一次马教授不知又要说些什么，时林就在一边静静听着。
　　马教授说，记得那是他快退休的时候，他有一个好朋友，姓刘，和他一样是老教授。不过那个刘教授在他眼中一点也不像男人，比自己的媳妇还会算计，有时候很小气，不过家里日常的支出经过他一打点，日子过得还真有滋有味。马教授笑着说，刘教授怎么不去当会计呢，他要是做了会计，帐目保准一清二楚，还能为公家节省不少钱呢。有一天，刘教授求他办了点事，也是破天荒第一次，晚上要请他喝酒。
　　马教授说到这里，父亲说，来，喝酒。两人一碰杯，各自喝下一口。
　　这个故事开头有点乏味，可不知怎么的，时林好像对这个故事特别有兴趣，等着马教授的下文。
　　马教授喝得双眼更亮了，夹了一口菜，一边咀嚼一边继续说了下去。他说，刘教授请他喝酒，那可是第一次。他们相识有三十多年了，都是他请客，可从来没有刘教授主动请客的时候。当时他乐坏了，一想，有饭局儿就是好事。那天晚上，他如约到了刘教授家，一进门，刘教授笑吟吟地向他走来，说已经都等他很久了，酒菜也早就备好了。两人一起坐下来，就开始滋儿滋儿地喝上酒了。刘教授的老婆就在一边忙着炒菜上菜。
　　说到这里，马教授又呷了一口酒，一张红脸满是光辉。父亲在一边劝酒吃菜，母亲听了一会儿，见马教授暂时不说了，起身去了厨房，把冷菜温好了又端上来。
　　父亲问马教授，后来怎么样了？马教授兴致很高地放下筷子，可是神色却突然变得有些怪，声音也低沉了许多。他说，正当他们喝得晕乎乎时，刘教授的儿子小盛回来了。全家人感到很惊诧，就问他怎么晚上回来了？事先也不打个电话。小盛说想家了，就从学校里偷偷跑回来看看。当时他们谁都没有说什么，因为学校离他们家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，可他们还是感觉事情有点怪。马教授说，当时他看小盛，好像哪里不大对头，加上当时他酒喝了不少，眼也花了，说不上来小盛哪里不对。
　　三天后，他碰到邻居，一起天南地北地神聊起来。邻居问他三天前听没听说士英街上的那场车祸？他说不知道啊，怎么了？邻居说那场车祸太惨了，一个年轻人被一辆卡车撞得断成了两截。他一皱眉，问死者是谁知道吗？邻居瞪大了眼睛，说，你还不知道啊，就是刘教授家的小盛呀。他吓坏了，他记得去刘家喝酒就在三天前呀，当时小盛还回来了呢。他就对邻居说，你没发烧吧，三天前我在老家伙那里喝酒，小盛还回来了呢。邻居也惊呆了，问他小盛是在什么时候回家的？他说大概在晚上十点吧。他从来没有看到邻居那种恐惧的表情，停了一会，邻居才说，发生车祸时是在晚上八点呀。马教授不信，一查三天前的报纸，在士英街果然发生了一场车祸，还登出了死者的照片，正是小盛。
　　说到这里，马教授不说了。父亲放下了筷子，听着有点呆了，连时林的身上也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　　马教授盯着盘子好一会，脸色忽然变了变，才又继续说了下去。原来那天晚上回来的小盛，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是个鬼了，难怪当时他总觉得小盛看起来有点别扭，后来才想起，那时的小盛，身子下面没有影子。
　　马教授不说了，时林的父母也没有说话，只是神色忽然变了，面面相觑之后，一齐去看时林的身下。
　　倒是时林怪怪地说，他在回来的路上也发生了一起车祸，不过死的是一个老人。他说完之后，眼睛一直注视着马教授，父母也疑惑地扭回头。
　　马教授的身下，没有影子。